快运市场的炮火味越来越淡了。
转折点出现在2018年。这一年,上市后的德邦开始转型大件快递,顺丰收购新邦,成立2年的中通快运依然凶猛,百世快运货量规模紧追不舍,进入质量年的壹米滴答开始考虑战略重组……而彼时的安能再次遇到危机,面临着快递拖累主业快运的矛盾。
或许从此时开始,安能率先把目光从行业看向自己,也率先开始意识到“企业经营不是一个愿不愿意的问题,而是一个能不能的问题。”
但谁也不会想到之后的几年,资本环境、经营环境会出现如此大的不确定性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式的“价格战”手段开始淡化,头部企业之间不再有激烈的身体对抗,转而纷纷将注意力看向自己。
如今,面对持续两年多的疫情反复,以及经历过2018年的那场危机之后,安能显得更从容。
安能也有理由自信。
充满高度不确定的经营环境的这几年,安能持续高歌猛进,逆势大手笔投资。最近公布的2021年财报数据中,安能营业收入达96.45亿元,同比增长36%;总货运量达1260万吨,同比增长23.4%;资产总值达到63.36亿元,同比大增71%;毛利10.66亿元,毛利率11.1%,经调整后的年内净利润为4.08亿元。
经营环境最不确定的一年,却是安能业绩最好的一年。这意味着过去几年,安能势必是琢磨透了网络型快运到底该如何赚钱。
但安能并非没有挑战。正如2022年开年,安能总裁秦兴华所说的,“安能无城可守”。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中,头部的位置不会比过去更容易坐稳,因此,超越自己的竞争才是最好的竞争。这绝不是坐在山顶的“凡尔赛”。
只是我们能明显地感觉到,安能没那么焦虑了。战略聚焦之后,无论是对行业发展的逻辑,还是对企业增长的逻辑,其看得更清晰了。安能开始找到自己的节奏。
近日,安能董事长王拥军接受了运联智库(id:tucmedia)的独家专访,针对近段时间以来行业性的热点事件、企业间的竞争关系以及安能本身的增长逻辑,其一一作答。
当目前大多数企业都在疲于应对疫情反复对企业经营带来的冲击,考虑“活下去”的时候,王拥军口中出现的最高频的一个词居然是“长期”。
“越是短期的事件,越是不确定的。但是把时间拉到长期,肯定是充满确定性的。”王拥军说道。
你能感受到安能这种“以战养兵”的文化烙印,它不惧怕危机,反而在试图从危中找机。
以下是运联智库(id:tucmedia)专访王拥军的对话内容:
看行业:千亿市值绝不是梦想
没有人会轻易唱衰一个行业。但过去几年,网络型快运确实经历过至暗时刻,频繁的并购、战略的摇摆、难掌控的增长节奏……大多数规模型玩家,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走出漂亮的增长曲线。
安能能否走出独立行情?
运联智库:快运网络似乎正经历一个至暗时刻。2020年跨越卖身,2021年壹米卖身,今年德邦卖身,几起规模型企业的并购事件实际上把安能推到一个尴尬位置,也把行业推向一个尴尬位置。所以王总你认为,快运还是一个好行业吗?
王拥军:毋庸置疑,快运肯定是好行业。换个角度来看,近年来频繁的并购,反而说明这一行业的长期前景是被很多人看好的,是一个有价值的行业。
另外,疫情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物流对国民经济的基础性作用。这一战略地位在当前不确定性的环境中得到了进一步确认。
整个物流大赛道里,快运是所有细分领域中长期机会最大的一个市场。快递已经被充分整合了,但是快运的整合才刚开始进入一个拐点的阶段。所以,这些插曲不会影响快运是一个好行业的判断。
对企业经营来说,一定会面临不确定性,经济的不确定性、行业的不确定性、竞争的不确定性……任何一个企业都必须要经受这样的考验。能够把握这种不确定性,才能持续增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。
从快运行业的发展来说,越是短期的事件越是不确定的,但是把时间拉到长期肯定是充满确定性的。往往大家可能更关注短期的事件,而忽视长期的变化。但长期来说,最重要的就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有没有加强,这决定你后面5-10年的发展方向。
运联智库:其实去看这几个事件,涉及到的都是企业战略选择的问题,包括业务扩张、发展节奏、企业转型等。你怎么看待这些问题?
王拥军:企业被并购整合并不是一种主动战略,而是基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,行业无效竞争的状况下的被动战略。主动战略一定是持续增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,然后在行业内能够持续做到更好的领先位置。
对安能来说,安能现在处在快运行业最好的竞争位置,而且也处在一个最好的历史性时间节点。
一方面,安能货量规模、利润规模在行业排名第一;另一方面,去年登陆资本市场后,现金流相对充裕,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。
运联智库:我们理解企业的发展都是主动向好的,可能在发展的过程中,企业的战略本身经受了一定的考验,比如一段时间内过于激进了,对市场判断过于乐观了等等。面对战略抉择问题的时候,安能是不是也有这些矛盾点?
王拥军:企业经营不是一个愿不愿意的问题,而是一个能不能的问题。只有你做一件不能做的事的时候,才会想到换方向。对行业内的企业来讲,谁都希望成为行业第一,谁都希望成为有规模效应、利润最高的企业,但要注意的是,这个过程中不是说谁的策略好坏,而是能力本身是有分化的。
如果能力不匹配的时候,去烧钱大规模地投入竞争,得到的只是无效规模。几年以后,发现企业还是没有得到效率、没有产生利润,但融到的钱已经烧完了,这个时候就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了,而是能不能的问题了。
当企业认识到自己不能的时候,就只能选择,要么拐弯,要么撤退。
运联智库:大家都在讲零担是个万亿级规模的市场,但大水为啥养不出大鱼?8000亿规模的快递市场中,无论是直营制还是加盟制,都诞生了顺丰、中通这样千亿级市值的企业。所以,你觉得万亿零担市场中,当前的快运网络走到了哪一步?
王拥军:快递与快运差别非常大。快递的行业壁垒较高,小企业基本没法再进入这个市场,所以它是一个巨头间的竞争。
零担市场规模更大,但它的门槛不高,大量的专线、个体车主实际上是低成本运作。从目前的货量结构来看,零担市场的货量90%以上还在专线,快运网络的市场份额不足10%。
但是,快运网络通过前面十几年的发展,尤其是在过去5年,我们可以看到整个网络型快运的年复合增长超过了30%。一年30%看起来不高,但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之一就是复利的力量。如果连续10年增长30%,100亿的企业就会变成1300亿。
所以,从十年的长期角度来看,快运网络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发展。
现阶段来看,网络型快运实际上是在解决一个核心问题,就是规模效应能不能抵消进入门槛的成本?
实际上,网络型快运在通过规模效应来逐渐抵消成本、管理成本的上升;而专线企业的成本反而是在逐渐上升的,场地、搬运工、司机等成本都水涨船高。
所以从长期的角度来说,网络型快运有确定性的结构性优势。因为规模效应每年在增长,专线的成本在逐年上升,这种结构性转变会是一个非常确定的趋势。
运联智库:这个动态变化的过程中,哪些是网络能抓住的市场?或者说,网络能不能接住专线的货量?
王拥军:从结构上来看,过去常说网络型快运是一个小票为主的市场,所以大家界定小票市场可能占零担市场的份额不足10%。但实际上现在来看,网络型快运未来会在两个方向实现大规模增长。
第一个是货源结构中,大票零担比例上升。原来大票可能占20%,以后可能占到40%甚至更多。
过去我们把300kg作为小票与大票的分界线,但网络型快运的成本结构,使得其能不断切高公斤段的货物。过去几年,我们可以明显看到这个分界线在上移至500-800kg,以后可能一吨才算大票。所以,快运票重结构会不停地放宽,来实现对专线的挤压。
第二个是下沉市场直发线路增多。
原来,网络渗透下沉市场更多的是要通过中转实现,一旦涉及转运,网络型快运跟专线的竞争优势就不明显。但随着网络越来越下沉、规模越来越大,越来越多下沉市场的直发得以实现,一旦快运网络也能直发的时候,专线的优势会消失。
所以,这两个维度下,通过时间的迭代,网络型快运能够实现持续的高增长。
我们做过一个预测,10年后,网络型快运的货量份额会占到零担市场的35%左右。也就是说,1/3的货量会进入网络型快运手里。
核心在于,网络型快运能不能把握先机,更快地实现规模效应、具有低成本的能力,让这种规模效应能够更快地抵消专线的合规成本。谁能更快地具备这种能力,谁就能够获得更高速的增长、更快的规模效应、实现有利润的持续增长。
从行业空间上来说,如果我们把收入、货量10年增长10倍作为目标,同时,又能把我们现在5%的利润率提升一倍,我们就能10年实现20倍的利润增长。而且这个数字还不是一个特别激进的目标。
所以可以确定地说,千亿市值对国内快运行业而言,绝对不是梦想,一定能够实现。而且很可能不需要10年时间。关键是企业有没有核心竞争力,能够驱动实现这种复利的增长。
运联智库:现在在安能的网络里,大票零担如何界定?
王拥军:目前,我们的定义是把它定位成800kg以上,但随着时间变化会有调整,这只是一个大概范围。安能内部大票的货量比例,已经到了30%左右。如果按峰值5万吨来算的话,差不多有15000吨是大票零担。
运联智库:总结一下,如果要用几个关键词来描述的话,你觉得千亿级快运网络的支撑会是哪几个?
王拥军: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两个:智能化和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。
千亿规模,意味着要在现有规模上实现5-10倍的增长。所以,我们必须提倡将现在的数字化工具,进化到智能化调度的状态;所有的流程节点的运营,必须要逐步摆脱对人工经验的依赖,要进入一个智能化大脑对大量的数据进行自动实时运筹优化的能力,让企业能够对更复杂的网络完成更高效的处理。
比如,安能现在的调度人员、数据处理人员差不多有五六百人。如果增长10倍,这一核心团队同比增长到五六千人,届时一定会暴露出管理、效率的问题。
所以首先必须要从数字化走向智能化,这是千亿网络在大脑层面的一个强化。
另外一个就是,需要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。因为当网络到了千亿级规模,分拨数量、面积都会在现有基础上达到几倍的提升。它相当于企业的“大腿肌肉”,如果这个时候还是今天租这个库、明天租那个库,被人赶着跑,那整个网络是没有一个强大的运营基础的。
所以千亿网络需要有长期的战略,坚定地持续投资这些能够自建、高效率、稳定的核心节点。
同时,车队可能也是几万台级别的车队,这样才能实现大规模的调度平衡。通过规模化运作、集采降低成本,而不是全部靠临时的外部单边车辆这种运力了。
所有的这些,都是一个长期主义的事情。目前,安能也正在这些方面进行长期能力建设。
看自己:拉长周期,享受复利
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之一,就是复利的力量。
运联智库:疫情发生快两年半的时间了。这个过程中,疫情的反复不定时地打断行业发展的节奏,同时,过去几年的资本环境也开始趋冷。这样的背景下,不仅仅是中小企业,可能部分大企业“活下去”都变得异常艰难。所以,你如何看待当前的经营环境?
王拥军:首先经济有周期,行业也有周期,波动是每个企业不可避免地都必须要面对的环境。当然,今年有特别的波动,但其实跟2020年初差不多,也不会比那个时候全国性的连续停摆两个月更糟糕。
波动的市场环境对企业来说有两方面的考验:一方面,对很多企业来说,是企业极限的考验;另一方面,对所有企业来讲,你要证明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企业,要应对市场的竞争,就必须能够穿越周期,验证你的能力。市场波动是一块磨刀石,能够把好的企业磨得更锋利,但也会磨掉二、三流的企业。
这个时候行业肯定会进行洗牌,洗掉一些比较小或者竞争力差的企业。而如果我们能够把握磨刀石的机会,就可以把自己磨得更锋利一点。
站在安能的角度来说,发展期的时候我们抓住了行业发展的一个比较好的窗口,能够高速增长;在结构性转型比较充分的时候,迅速奠定了自己的优势地位。
安能应对危机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三方面:
第一,安能一贯把建立核心竞争力作为长期战略的一部分。经过11年的发展,安能在行业内已经具有一定的竞争壁垒,包括我们的网络布局、点线面基础设施、数字化能力。
第二,相对而言,我们有一个比较长期清晰的战略方向,即坚持聚焦做快运、聚焦效率提升、坚定不移地打强自己的能力。尤其是退出快递后,安能的发展方向变得更加清晰了。
第三,我们拥有一支非常能打仗的团队。安能从创业到现在历经多次危机,而越是在动荡期,越能历练安能团队的战斗力、凝聚力。
所以,安能对当前的环境一点都不焦虑。反而回看2021年,是我们业绩最好的一年。越是危机,越能激发团队的斗志。平时创造的运营效率、运营能力等差异,越能在这种波动的环境里体现出来。
我们认为,不确定性的市场环境对我们来说,可能机遇大于危机。
运联智库:过去几年我们看到,安能放了很大的精力在核心资产的重资产投入上,这种逆势投资是什么规模级别的?
王拥军:以车队为例,从2020年开始,安能大概投入了18亿元,自建了4000台规模的重卡车队,用一年半就跨入了行业最大的自建车队之列,在团队和系统建设上也是突飞猛进。
运联智库:这种投入会直接反映到你的增长里。
王拥军:对。2021年,我们自建车队的双边线路运营,相比于我们原有的外包运营,降低了大概9%的长途运输成本。我们的甩挂比现在已经达到1:1.5,这是一年半时间内做到的,相信今年还会有大幅度的提升。
如果我们只是出于短期考虑,可能不会这么坚决地在疫情之下投入18个亿放在重资产的车队上。
从这个角度来说,我们要适度前置,提前投入,提前收获。只要是对加强我们未来核心竞争力有好处的事情,那么就不要犹豫,坚决大胆地去做。现在看来,已经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。
运联智库:您刚刚讲的这几个方向,尤其是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入,其实很容易让人想到快递行业里的中通快递。所以,你觉得安能的路,跟中通走的路是不是逻辑相通的?
王拥军:从战略方向上来说,快递行业从轻资产模式走入到一个战略重资产的策略,是对快递行业的效率提升起到了关键作用的。
我们把它叫做“战略重资产”,有利于提升效率、降低成本的动作,要大胆地去投、长期地去投。
安能今天也看到了这个策略的价值,所以我们也在做战略重资产投入,我们在为5-10年后的战略优势做提前投资。
运联智库:这里面,我们看到有着同样增长逻辑的中通快运,其在市场中表现也比较凶猛。你怎么看待当前快运行业的竞争?
王拥军:对安能来说,我们认为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我们自己。我们一直在说,自己超越自己的竞争,才是最好的竞争,我们能不能够持续地超越自己才是最重要的。
另外,从行业长期发展的角度来看,将来快运行业的龙头,真正的竞争对手是专线。因为整个网络型快运的容量是有限的。
如果我们靠价格战的方式把别人打死,其实天花板是看得见的。我们的长期战略中,竞争对手是专线,谁能够超过专线,为客户创造更大的价值,才能获得长期持续的增长。
所以,在这个市场,我们一定不是单维度地跟其他网络比短期的货量、市场份额;而是要通过效率提升、数字化运作、服务提升,给客户创造价值,从而让客户将更多的订单从专线手里,转移到网络型快运公司手里。
我们的定位对标对象,是类似美国的odfl这样的企业,把自己作为竞争对手,通过长期的“复利”的能力建设,获得远超别人的能力。
运联智库:我觉得这种认知,应该反映到安能的运营当中去了。因为我们看到,大概在2018年底的时候,安能其实不再单纯讲货量了,而是在讲效率提升和单位成本降低了。
所以,能在疫情环境下做到营收、货量、利润等维度的高增长,这实际上是不是也反映着安能对市场走向的一个判断?
王拥军:应该说从2018年以后,安能对快运的专注聚焦,驱动了我们到现在的所有的战略打法。核心有几个要点。
首先在战略上,我们是高度聚焦长期主义的,所有的资源都面向是不是有助于增长我们的核心竞争力。要能够不为短期的市场波动、业绩或者竞争对手的动作分心,所以我们有自己的节奏,不能跟着别人的节奏跑。
而我们的节奏,就是面向未来,强大核心竞争力。
反映在策略上,我们有4句话:第一,保持超越行业的增长。增长上适度就可以了,但是要保持市场份额不下降。
第二,保持健康的经营。我们是要健康的增长,有利润的增长,而不是数量的增长。
第三,提升数字化赋能,让全链路的数字化能力增强。
第四,打造强大的运营能力。通过适度的战略重资产投入,与数字化相结合,不断提升我们的运营效率,和对市场波动的应变能力。
运联智库:这个过程中,类似油价上涨、疫情反复这些外部因素,会不会偶尔打断安能的节奏?
王拥军:会有一些业绩的调整跟考虑,但总体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。
短期事件,更多的是对中小企业现金流的考验,但它其实并不会对行业结构和长期发展的方向有影响。
对我们来说,其实跟中小企业考虑的点不一样。第一,我们现金流充足;第二,我们有规模化的利润。安能甚至可以适度牺牲短期利润,也不会影响企业发展。所以,在战略的考虑点中,我们不会完全被疫情的短期表现所左右。跟其他企业相比,我们反而可以继续将更大的比重放到长期布局,长期稳定稳健的发展中。
这次疫情,我觉得对所有的行业都是一次“浴火重生”。供应链的紊乱波动,会大幅度考验所有企业的应急能力、现金流、核心竞争力。所以它是一场“意外”,但又是一次过剩产能的出清,领先的企业会在之后进一步收割红利。
疫情面前,安能是不焦虑的,而是积极采取柔性运营策略。我们不去预测环境,但是保持高度柔性的运营能力,去适应市场的任何变化。
比如,疫情一开始,我们就通过高频的调度优化来保持车辆的满载率,不管货量如何程度地降低,车辆始终能够满载。这样我的毛利就不会牺牲,这种情况下的损失也是有限的。
另一方面,就是在长期投资方面,我们可以做得更快更坚决。比如买车,用车辆甩挂降低成本,油的集采也能比外面降低20%的成本。虽然疫情没办法预测,但是只要保持柔性的运营能力,坚定不移地长期投资的策略,安能会是疫情之下活的最好的企业。
看竞争:没有价格战,只有能力战
如果说快运行业三年前只是半只脚踏入下半场,现在肯定是两只脚都踏入下半场。
下半场的衡量标准,在于网络不完全是烧钱,烧完钱之后还有一个门槛要跨越,那就是赚钱。
运联智库:不确定性的经营环境下,现在对整个零担行业里面不同细分的参与者来说,可能都到了一个调整期。那么,你觉得在这个时间节点,还有没有网络的准入机会?
王拥军:从行业发展的时间点来说,我认为现在进入到了一个网络型快运的分化节点,网络之间从以前的规模较量,走向了利润的较量。
在竞争上,以前大家看货量排名、收入排名,现在转化到看利润,没有利润的网络会逐渐被边缘化。
所以综合各方面因素,我认为,快运行业出现新进入者的可能性不大。
第一,进入壁垒越来越高了,前期构建网络的投入可能就要50个亿。第二,现在的资本市场也越来越谨慎了。第三,网络的技术门槛在逐渐提高。技术门槛在于你进来做大之后,到底能不能挣钱,这一点存在高度不确定性。
也就是说,网络不完全是烧钱,烧完钱之后还有一个技术门槛需要跨越,这会让新玩家的风险大大增加。所以,我不认为还会有新进入者,通过同样的路径、同样的方式进入这个市场。
运联智库:我想回到您刚刚讲的“分化”。过去行业常讲一个词叫“同质化”,当时更多是拼货量、收入,通过“价格战”的方式来回“拉锯”,现在是不是到了一个“拉距”的阶段?安能应该是最先能有这一感受的企业,这种差距你觉得会体现在哪些方面?
王拥军:这几年来看,外面的人看行业主要是从货量、网点、收入几个维度,这实际上会有很大概率的误读。我三年前讲过,快运竞争从上半场到下半场,对企业价值的判断会发生天壤之别。
比如,10年前快递中的通达系,他们的规模差不多大;但是今天来看,他们的利润相差10倍,市值差20倍。这就是下半场。当你进入下半场后,大家拼赚钱能力的时候,企业之间就会产生巨大的分化。
所以,如果说快运行业三年前只是半只脚踏入下半场,现在肯定是两只脚都踏入下半场。如果这个时候还用货量、收入这些数据来看竞争,会误读市场。
行业内有人说过,当一个企业失去赚钱的希望的时候,其实它已经死了。虽然它可能还要持续几年才会退出,但我们已经不会再关注它。
站在安能的角度来看,我未来要看阻碍安能增长的角度是什么?真正阻碍我们增长的,是我们跟专线比能不能增加客户价值,只有打破这个东西才能打破我们增长的天花板。
从长期的角度来思考,我们认为,这个行业不存在大家理解的所谓“价格战”,只存在“能力战”。
价格战是短期行为,长期行为一定是能力战。这个能力就是赚钱能力怎么建立?我们也花了好多年去研究快运行业怎么赚钱,现在我们看得越来越清晰了。
运联智库:从安能的发展中来看,这种能力是怎么建立起来的?
王拥军:我们认为这种能力是一个递进关系。
第一,就是我们怎么能够持续建立核心竞争力的差异,最核心的就是智能化的能力加上强大的基础设施。这两者怎么结合?要有一个强大的点线面网络,然后通过智能化的调度运筹把效率提升。
第二,就是要必须坚持清晰的长期战略。大量的快运企业实际上做的是多元化业务,面临着资源的分配、战略的分化等,不聚焦会带来组织资源的耗散。这也是安能退出快递之后的一个巨大的战略优势。
第三,就是提升组织能力。所有的这些东西都要靠组织来实行,如何打造一个强大的组织?这里面的核心在于如何一切向运营倾斜团队、组织、激励、设计等都要向运营倾斜,才能让运营成为公司的核心能力,把最强的人留住。
所以,这几样才是安能在这个行业能够超越其他人,实现赚钱能力的一个差异。
运联智库:安能会有多元化发展的焦虑吗?
王拥军:总体上来说,多元化发展失败的概率,比成功的概率要大很多。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教训。
我们从做快递到退出快递,其实已经把这个事情想明白了。快运本身是一个超大的市场,当我们在这个市场的份额只有2%的时候,想着别的蛋糕,太早了。
可能到我们占到市场份额达到15%-20%的时候,没有人可以挑战我的地位之后,也许就可以去试多元化发展。所以,我觉得至少5年内,多元化都不是我们考虑的方向。
看环境:不预测环境,只打强自己
运联智库:我记得您之前在参加2019年运联趋势与预测会议的时候讲过,2019年长三角的专线经历过一次出清,今年的大环境可能也会造成一批出清。两次出清的原因有何不同?
王拥军:对,它的角度不同。之前有一些是物流园搬迁、金融去杠杆、外部环境等原因短期内可能造成了一些出清,但疫情近三年实际上是一次系统性的出清,货量锐减、高度的波动、现金流的极度考验等,我相信未来还会有其他的类型。
运联智库:这波疫情比较严重的是在上海地区。上海也是长三角的一个中心,行业中“得华东者得天下”,你觉得这波的疫情对于快运网络的影响有多大?
王拥军:我觉得还是短期的冲击,跟2020年武汉“封城”一样。短期事件不管怎么样,不会对行业的结构产生根本性的改变。
首先,不是全部都停,只是上海部分停,江浙主体还在,上海可能五六月份会慢慢复工。所以整个庞大的市场体量在疫情后不会发生根本改变。
其次,现在国家刚推出统一大市场建设政策,这会促进打破地方壁垒,商流会引导物流向更多跨省长途转化。这些增长逻辑对快运企业的网络化能力是一个长期的利好。
这种冲击更多的是短期冲击。
运联智库:我们了解,一些企业上海的货量在上半年可能面临40%左右的下滑,幸运的是现在还是网络的淡季。
王拥军:上海肯定会有,但我觉得不管多大的影响,其实短期内看的是现金流,最极限就是你三个月没有任何收入,考验的是现金流能不能支撑你活下来。
运联智库:另外,长三角地区是产业链式的布局。你认为疫情对长三角地区的产业结构是否受到一定的冲击?
王拥军:这个可能会有,但不会是根本性的,因为产业结构的调整不是想做就能做的。可能疫情期间大家觉得不方便,疫情过后,大家又适应了,就像武汉疫情也没有造成武汉的电子行业大规模流失,所以短期疫情会对这种产业布局产生根本性的改变。
运联智库:那你们对货量恢复的预期是什么样的?大概几月份会回归正常水平?
王拥军:我们认为不重要。我们没办法预测环境,只能主动地增加自己灵活响应的能力,这才是面对这种高度不确定的外部玩家的唯一方法。
运联智库:这种背景下,安能所定的2022年的战略,会不会在现金状况下做一些调整?
王拥军:我认为不存在调整。就像我刚刚说的,这个事情完全是短期的,它不影响行业的竞争格局,不影响行业的发展规律,只不过考验的是在疫情中间,如何快速响应,如何减少损失最重要。
总体来说,外界看行业,大家总是希望得到一点新的战略布局、新的超快速发展;但其实,快运行业的发展和快递有共通之处,就是快运行业也是一个持续增长,靠累积复利增长的行业。所以,它有一定的“慢”的特性,但是放到长期来看,慢就是快。